勝利的喜悅瞬間即被從內心深處湧出的陰影沖刷得一幹二凈。

仇無衣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範鈴雨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總算能夠自己戰力了，窮奇王不知道現在狀況如何，依然是一灘影子的模樣，從影子之中時時刻刻散發出的強大力量似乎證明它現在沒有危險。

淩戚和程鐵軒剛剛趕到，可能一路上也只是趕路而已，沒有經歷什麽戰鬥，所以狀態還是完好的。

看起來似乎劣勢不是很大，至少只要堅持個不到十分鐘，自己這邊就能恢覆到比與獸魔對戰之時更強的陣容。

然而這不能讓人有多麽放心。

如果說獸魔是個一心想要與強者堂堂正正決鬥的漢子，影魔卻是個不可以常理度之的真正怪物，她具備著始魔的力量與人類的狡詐，至今為止，仇無衣依然無法斷定影魔的真正計劃究竟是什麽模樣。

甚至很有可能連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都在她掌中的陰影之下。

影魔應該不在周圍，盡管有著影魔的名號，根據程鐵軒所說，只有他看得到影魔的真正形象，就像那天一樣，實際上影魔更喜歡以謝凝的相貌出現，當然，只要她想不讓任何人發覺，誰都不可能發現她的蹤跡。

剛才就沒有任何人註意到影魔的到來，這個敵人的可怕程度就是如此誇張。

窮奇王只是一團可見的“影子”而已，影魔卻植根於每個人的心中，如鬼魅一般揮之不去。

“嘻嘻嘻，真是讓人家看了場好戲，互相深愛的人以決定性的一擊在最終時刻而擊敗了本來不可能戰勝的敵人——盡管只是個連腦子裏面都長滿肌肉的白癡而已，不管怎麽說，你們已經做到足夠好了，要不要給你們一點小小的獎勵？”

看上去十分熟悉的黑色物質在眾人面前漸漸聚合成人類的形狀，程鐵軒臉上很快冒出了奇怪的微笑，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那個一聽到聲音就恨不得發狂的沖動家夥。

與其說成熟，倒不如說經由打擊之後腦子發生了某種意義上的突變，有自信當然是好事，可是仇無衣有時候還是不禁擔心。

一襲莊嚴尊貴，暴露程度頗高而又邪氣十足的黑色連身長裙確實符合謝凝那無時無刻散發著濃厚魅力的容貌，凝脂般的肌膚大片大片呈現在仇無衣的面前，意外的卻提不起任何人心中的邪念。這其中的原因可不是眾人早已相熟，比起魅力與氣質，濃得化不開的邪氣才是謝凝的真正構成。

在如此肆無忌憚的邪氣面前，一般人大概只會選擇噤聲或逃遁，尤其是當影魔成為主導之後，現在的謝凝雖然相貌未變，聲音未變，卻顯然是另一個人。

“有獎勵的話，請務必給我。”

程鐵軒腆著臉邁開方步橫倒眾人面前，他的天衣外形已經大有變化，更加的狂野，更加的兇暴，老實說與他現在的氣質頗不相配。

“不愧是老大，能夠大言不慚地說出每一句話呢。”

淩戚當然十分佩服，點頭不止。

而仇無衣也極其同意這一看法。

“嗯……啊？原來是你，竟然變成了這幅樣子，我知道你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畢竟我也是始魔之一，天稟之頂對於一個人類而言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嘻嘻，太可惜了，身為人類，你的極限也只能到此為止，永遠比不上你身後的那個人，現在我倒是對他更有點興趣。”

影魔向仇無衣甩出了一個足以令大多數人筋骨發軟的眼神，而且主動冷落了程鐵軒，很明顯這是故意為之。

身為侵蝕人類靈魂並且能夠以之為食的始魔，影魔很清楚人心，更知道該如何擺弄人心。

先給一個人一點小小的希望，再將其遺忘一段時間，這樣一來，給予希望的人很可能會像渴望飯桌上丟落食物的狗一樣湊過來。

“能夠得到你的讚賞，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對不起，我可沒有主動爬進陷阱的覺悟。”

仇無衣淡淡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範鈴雨柔軟光滑的秀發。

此時的範鈴雨已經很明確地察覺到了威脅，兩手死死抱在仇無衣的腰間，以馬上就要撲上去咬人的目光盯著影魔的臉，口中似乎還發出了威脅般的聲響。

她自然不怕仇無衣背叛自己，但影魔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誰知道她會搞出什麽討厭的花樣。

“啊呀呀，真是可惜，能讓我的力量失效的人竟然出現了這麽多，嗯，然後我該怎麽辦呢？”

影魔好似十分為難的模樣，當然一切都是演技而已，至於她在策劃什麽，沒有人能夠看穿。

“老大，交給你沒問題吧？”

仇無衣在後面小聲問道，也不擔心被影魔聽到，對付這樣的敵人，恐怕光用戰鬥時沒有用的，有些時候或許該依靠一下程鐵軒，畢竟影魔與謝凝本是一體，假如萬一……僅僅是萬一，範鈴雨若是被龍魔的力量所再度影響，自己也照樣會要求一個人來解決，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咳。影魔姐姐，她還好嗎？”

程鐵軒心領神會，立即展露出不知道迷惑了多少無知少女的笑容，不過比較微妙的是這一笑容對淩戚和範鈴雨，乃至謝凝從來就沒其到過半點作用，縱使如此，他也絲毫覺悟都沒有。

“我等是同一體，並無區別，這一點你應當知道，用這麽陳舊的臺詞搭訕女人可是沒什麽樂趣的，只能讓人覺得你精神層面疲乏而已。”

同樣，影魔也不可能被這個笑容迷住，立即尖利刻薄地還擊道。

嗯？

仇無衣忽然在這一瞬間察覺到了一絲不太相同的感覺。

影魔自然還是影魔沒有錯，可是剛才那句話，尤其是結尾的時候，竟然帶著一點謝凝的氣質。

這是為了擾亂程鐵軒的心，還是為了什麽？仇無衣已經發現程鐵軒臉上的笑容開始凝固，顯然他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並且開始覺得困頓。

假如影魔真的是有意如此，這種做法倒是有些惡毒。

“是嗎？原來已經落後了這麽多啊。”

程鐵軒煞有介事地推了推眼鏡，竟然認認真真地思考了起來。

“又如何？”

影魔發現自己好像沒有打擊到程鐵軒的心情，或多或少地增添了些興趣，雖然與謝凝是一體的生命，但影魔對程鐵軒並沒有真正的愛，只是從謝凝的記憶當中讀取了這些內容而已，最多只能說是好奇或者認為有利用的價值。

當她發現程鐵軒其實沒有什麽真正的利用價值之後，對他的興趣也就開始迅速減淡了。

“既然如此，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和上一次一樣，我依然會選擇愛你！以後也不會變！永遠堅持！所以——不要管什麽其他的了，只要投入我的懷抱，感受到愛一個人的幸福，你就一定會滿足自己的執念！”

說著，程鐵軒死乞白賴地伸開雙臂，做出擁抱的模樣，整個人都沈浸在自己所營造出的粉紅色氣氛當中，絲毫不顧周圍的狀況。

“哥，如果咱們再這樣下去，會不會也變得這樣傻？”

範鈴雨心情忐忑地小聲問道。

“不會，這是老大的自帶天賦，一般人學不來的。”

仇無衣立即直接否定道。

“天賦啊……果然如此。”

淩戚已經沒有揶揄的力氣了，只覺得和這種人在一起莫名的丟臉。

“我承認你身為一個人說出這句話的勇氣，而且我也沒有發怒，有勇氣的人總比膽小如鼠的家夥可愛一點點——不僅是你一個，你們所有人都是這樣，太可愛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有點天真，就像那個被打倒的蠢蛋一樣。”

影魔似乎完全沒有將獸魔當成自己的同僚或同類，言語之間毫無保留地諷刺道，同時對仇無衣等人的努力也一樣嗤之以鼻。

“獸魔雖然是我的敵人，也是人類的敵人，但畢竟是個堂堂正正的好漢，即使他敗了，我也不能忍受任何人對他的侮辱之詞。”

仇無衣心中壓抑住的怒火漸漸失去了控制，的確，獸魔與它的眷屬殺了不少人，但這不是他的本意所在，那些逐月獸人也僅僅是欠缺理智的獸類而已，就獸魔本身而言，他自然十分藐視人類，可是他同樣會尊敬強者，無論是勝過自己的，還是能夠平起平坐的。

身為一個武癡，這已經是足夠的道義。

“哈哈哈，如此說來，你們覺得自己優勢很大，在我面前竟然還有勝算？”

影魔立即開心地大笑起來，仇無衣從未見過謝凝這樣笑過，狂笑之中，少不了對眾人的藐視與譏諷。

“能夠戰勝獸魔的我們，未必就會在你之下。”

範鈴雨搶上一步，大聲喝道，她的體力已經恢覆了三四成，足以支撐一場戰鬥，面色也早已恢覆了紅潤。

“是嗎？也罷，你們人類有很多不懂變通的家夥，對於這樣的人，只能讓你們看一眼何為絕望才能清醒吧？”

面對範鈴雨直白的挑釁，影魔微微一笑，卻在空無一物的位置上雙腿交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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